沙口分矿的蔡老师

 矿中七九届校友——江海洋

    一九七二年，我在英德硫铁矿下属的沙口分矿学校读小学三年级，教我数学的正是《矿场园丁》里的蔡培林老师。

蔡老师中等个子、高颧骨、眼珠微凸、小平头，他的相貌很适合演军人一类的角色，不管是正派的还是反派的。然而他没有被星探们挖掘去，却在当我们的老师。

蔡老师讲课从不大声，也没见他敲过讲台，略带潮汕口音的国语讲得不疾不徐。

    广东的春天是雨的季节，一天早晨大雨不停地下，上课铃响过之后还没见蔡老师进来，调皮的男生们开始蠢蠢欲动，正准备大闹课堂，蔡老师拿着书本，穿着一双高通水鞋操着正步走了进来，来到讲台中间似乎是来了个立正，一转身面对着全班同学，动作干净利落。全班同学愣了一下，想起私下里给老师设计的银幕形象，霎时大笑起来。“笑什么！”蔡老师一句不大声的话透着严厉，挟着威严，课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我喜欢上蔡老师的课，只要蔡老师走进课室，再喧闹的课堂也会变得安安静静。蔡老师的外表文质彬彬，性格温文尔雅，不知为什么同学们会如此的怕他。蔡老师上课，课堂上静得能听到同学们的呼吸声。

蔡老师是从汕头市来的，当时来硫铁矿的潮汕人很多，多数是转业军人，但从汕头市来的高级知识分子却屈指可数，这些情况都是从父母的对话中听来的。至于蔡老师一家为什么不住大城市而迁来山沟沟，真正的原因父母从不在我们的面前讲起。

蔡师母姓魏，个子不高，圆中带方的脸庞常常挂着笑容。魏阿姨是一位慈祥的知识型女性，她的笑容时时的会让我感到亲切。

因与我家同是潮汕乡亲的缘故。蔡老师与蔡师母便经常带着一双儿女前来串门。

    父亲是四五年参加革命的老同志，既无文化，脾气又粗糙。受当时政策的影响，老爸很讨厌知识分子，认为他们资产阶级气息浓厚，对人民群众没有感情。可与蔡老师夫妻却很谈得来，经常在一起讨论当时的政策和国事，三人谈得很是投机。

沙口分矿坐落在北江河畔，正迎着风口，冷空气南袭的时候，呼啸的北风夹着冰冷的细雨打在脸上，又冷又痛。这样的夜晚，蔡老师夫妇也会带着儿女打着雨伞前来串门，一进门便是满屋子的欢声笑语。母亲马上搬几张小板凳围坐在火炉旁边，热情地招呼蔡师母和她的两个孩子，蔡老师则与老爸坐在饭桌边，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常常是他们在一旁聊天，我在一旁做作业。蔡老师的女儿蔡佳伏在她母亲的膝盖上看着我，每次我的眼睛望向她，她总是冲着我微笑，那笑容像极了她母亲。

每每见到蔡佳，我的注意力便被她分散了去：我们天天住在家里，被大人们管束着，早想挣脱开去了；她倒好，把家（佳）字安到名字上去了。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愿意和这位低年级的女生交谈，只是一味的钻牛角尖，那时并不懂得汉字有许多的同音字。

    每次蔡老师来家里坐，老爸总是忘不了吩咐一声：“不懂的作业就问蔡老师。”遇到我在做作业，便低头答应一声；正在玩的时候便尴尬地朝着蔡老师笑一笑。听到老爸的话，蔡老师也只是笑笑，并不说什么。被老爸说多了又不好意思，只好会做的题目也拿了一道去问蔡老师，心里嘀咕着：老师一定是按照白天所讲的方法重新说一遍罢了。蔡老师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接过作业本看了半天，好像他也不会做似的，把本子拿给魏阿姨看，把自己的做法说了一遍，和上课时教我们的又不一样了，魏阿姨提出自己的做法，指出蔡老师的错误，我在一旁看了很是吃惊，蔡师母竟然比蔡老师还懂！但他们的做法我根本就听不懂，太复杂。看来蔡老师上课时教给我们的做法是几种方法中最简单易懂的一种。我不由得又望向了蔡佳，她正冲着我微笑。我的心里对这个不愿搭理的学妹升起了一片羡慕之意：唉，蔡佳，有这样的一对父母，你真的好幸运啊！

    蔡老师教我的时间很短，我升上四年级后，蔡老师调到分矿机关上班，不久再次调到总矿工村去了，文革结束后，蔡老师一家迁回了汕头市。

教过我的老师很多，可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蔡老师。每当课堂里乱得听不到老师讲课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蔡老师的形象：永远的小平头、白衬衫、略带潮汕口音的普通话、温文尔雅的性格、清高随和的态度，无不显示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的修养。许多年以后，跟同学谈起学校里的往事，蔡老师也一样留给他们非常深刻的印象。                    

                                二O一O年十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