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矿山路——重返故地（一）

2008年11月，秋高气爽，早晚温差大，寒气逼人。星期六，湛蓝的天空挂着暖洋洋的太阳。我和我太太，还有罗汉钊、黄润生、黄汝恒、黎启禹等夫妇共10人，乘坐面包车从广州华南快速、京珠高速直奔英德，重返四十年前将我们的青春贡献给国家、大打矿山之仗的广东省英德硫铁矿锦潭分矿。

汽车跑了大约2个小时，我们进入了英德县城，沿着石牯塘方向直奔而去。英德城区的路比以前好多了，过去都是沙泥路，越接近县城的路往往是坑坑洼洼的，如果遇上雨天，路面烂得不像样子，我们戏称这是真正的“水泥路”（水加泥的路）。接近中午时分，我们到达石牯塘。这是英德西北的一个小镇，经过40年的沧桑，小镇变大了，也建起了好几幢三四层的楼房。对新建楼房的地方我丝毫不感兴趣，它不是我想寻找的地方。穿过新楼房，40年前的圩镇凸现眼前，物是人非，一点变化都没有。圩镇前的那棵苍劲的大榕树依然挺拔屹立，它用它的年轮见证着石牯塘的变迁。这个圩镇，是我们星期天休息或者探家前必来购货的唯一地方和好去处。锦潭矿区至石牯塘圩镇，10年间我到底往来过多少次，真的无法统计了。我们一行在见证石牯塘变迁的大榕树前留下了合影，也拍照了老圩镇的一些相片。就来到一家饭店用餐。回到故地，我们最想吃的是英德鸡。人们谈吃鸡就会说什么清远鸡、湛江鸡、龙门胡须鸡等等，其实，凡是农家饲养的走地鸡都是好吃的，不管是哪个地方。在英德10年，我们吃得最多的是英德鸡。英德鸡的样子很特别，尾巴是平的，就像被人齐齐切了一刀似的。换言之没有尖尾巴，我们戏称“掘尾龙”。我们点了一只阉鸡，100元，饭店是按只计算的。再点上一条当地的鱼，加上几个青菜，美美吃了一顿久违的农家菜。

石牯塘镇离锦潭矿区大约有10多里路，走小路要一个多小时，而公路七拐八拐，绕很多路。但绝对没想到，40年过去了，石牯塘到锦潭的公路竟然没人去修，高高低低、坑坑洼洼。面包车艰难地在路上颠簸，车后扬起阵阵呛鼻的灰尘，怪难受的。据说，广东省要求村村通公路（混凝土），其他地方早就完成了，没想到这里却依然故我，有的路段比起40年前的情况还糟糕。

好不容易到达锦潭矿区。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但整个矿区已是面目全非了。过去矿区的运输小铁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平直、非常漂亮的水泥路。小铁路旁被我们称为“西伯利亚”的几座平房没了，学大庆“亦工亦农”的一大片菜地和水稻田已经荒芜，长满了野草。矿区的中心部位，满目苍痍，小商店、矿区办公房子、灯光篮球场、礼堂、饭堂，排排单身工人宿舍几乎全没了，沿山坡拾级而上建起的家属宿舍没留下几排。地面储存装卸矿石的漏斗以及倒矿斗车的高大天桥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了，昔日锦潭矿区的繁华风光已经一去不复返，成为历史。

矿区仅存留不多的房屋，已经成了中国葛洲坝集团公司一公司的场所。上世纪70年代期间，当地政府已经开建锦潭水库。当时进度很慢，是项典型的“胡子工程”，直到我在1978年5月离开矿区回广州读大学时，仍在建设中。据说，锦潭水电站的建设项目交由葛洲坝集团承建，所以，锦潭矿区成了该集团的驻地了。

意想不到的是，我们几个人过去曾住过的宿舍仍保留着，而且成为办公室。我们几个同行就在当年的宿舍前留下了40年后的经典合照。

英德硫铁矿因为矿源枯竭而关闭破产，在关闭前早些年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职工调至广东省云浮硫铁矿了。

我想起了《中国化工报》2002年5月14日刊载的一则消息，姑且引述如下：

近日，有48年历史的广东英德硫铁矿正式关闭破产，矿里的2000余名职工脱离企业，将另寻就业出路。其中1100余名在职的所有制职工（含劳动合同制的职工）同该矿解除了现有劳动关系，领取到一次性经济补偿金。

英德硫铁矿关闭破产，是根据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进一步做好资源枯竭矿山关闭破产的通知》和广东省人民政府办公厅的有关文件施行的。对于这个停产多年的老矿来说，这也是惟一的出路。

英德硫铁矿在册职工人数为2363人（截止2001年9月底），其中在职职工1153人，离退休人员1210人。该矿关闭破产后，离退休人员的养老金按现行办法和规定管理，养老金实行社会化发放；学校、医院、公安等公用服务单位留守3年；其他单位职工以自谋出路为主。

英德硫铁矿始建于1953年，是国家“一五”计划的主要项目之一。该矿先后建成投产有樟坑露天矿、井冲角分矿（15万吨／年），锦潭分矿（10万吨／年），沙口分矿（8万吨／年），4个分矿分布在英德市4个镇30多平方公里范围内。截止1989年底，国家累计在英德硫铁矿投资6921．7万元，占全国化工矿山总投资的1／57；而该矿累计上交国家利税共达1．21亿元，占全国化工矿山上交国家利税总额的1／7。该矿的年最高产量曾达46．8万吨，年利润最曾高达1400万元。

《2002年清远大事记》也记载着这么简单的一句话：“（5月）13日 英德硫铁矿破产关闭。”

其实，矿山在还未倒闭之前的情景也足以令人心酸的，据ymj6的blog记载说，锦潭矿遭受了附近农民的洗劫，我引述如下：

众多人的贪婪凑合到一起就可以制造一场又一场的大洗劫。1993年3月，广东省英德硫铁矿锦谭分矿因矿石采掘殆尽进入闭坑封井阶段。从这年三四月起，矿山便陆续出现农民偷窃矿山财产的现象，至5 月逐渐酿成了成百上千人手持锄、锹等工具浩浩荡荡闯进矿山洗劫国家财物。矿上凡是能用、能吃、能卖的东西，不是被炸药炸坏，就是被哄抢。高压线被割断，水管被撬走。9台电机因太重拉不走，全部被炸毁。10吨重的地磅炸碎后被搬走。充电房的225个蓄电瓶被扫荡一空。500公斤电缆无影无踪， 公共食堂的桌椅，碗筷甚至酱菜，通通洗劫一空。子弟学校的所有器材乃至少先队的队旗、红领巾都无一幸免。有8 名矿工因怒形于色被打得头破血流后， 还被勒索了几百元的“拳头费”。全矿229户职工出外逃难的达113户。

……

站在矿区，远眺雄伟的八宝山，望着平静的锦潭河，我心潮起伏，思绪万千。矿山存在48年，我将人生最宝贵的10年奉献在这里，现在却是物是人非，令人唏嘘、令人感慨，10年矿山生活一幕幕浮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