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矿山路——苦乐年华（五）

前面已说到，在矿山的我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用像到农村插队的知青那样为一日三餐而担忧，且在当时可以说是“富足”的。

在精神方面，我们这批广州知青，很多人精神面貌是不错的，刚从学校迈进社会，有一股向上的朝气，有一颗火热的心。在赖杏芳小组时认识的L君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家住在西华路的一间典型的老西关的屋子，有“趟栊”门，屋顶有透明的玻璃瓦，还有用作通风透气兼采光可拉可合的“天窗”。他有七个姐姐，可谓“七星伴月”，他的外甥年龄甚至与他一般大，他的外甥女比他还要早结婚呢！

L君生性好强，性格直率。在井下工作，打凿岩机、扒碴、放漏斗、打格筛、支柱等，很多工种都干过。工作起来，就像头猛虎，能吃苦，不知疲倦，忘却危险，年年评为先进工作者，参加矿里一年一度的“先代会”。他参加先代会的先进个人材料还是我组织整理写作的呢。

LG君，是凿岩机工，干活真是“革命加拼命，拼命干革命”。哪里困难那里去，哪里危险就出现在哪里。甚至为了多出矿，用安全绳捆扎着身体的腰间，跑到采空区去钻那些剩余的矿层，被称为“采空区神鹰”。

矿山的思想教育和宣传工作做得好，是有成效的，加上处于当时那个火红的年代，大家的政治热情是饱满的。尽管每月只有工资，没有奖金等物质刺激，用广州话说，就是“干手净脚”。但大家在工作上还是非常投入的。尤其是当时党代会如九大、十大、十一大的召开，矿里都要组织以实际行动迎接党代会的胜利召开。那时，矿里最实际的行动就是为国家多产矿石。所以，党代会召开那天，经常下班回来吃完晚饭后，晚上又进矿井采矿，多出矿、出好矿来表达矿工对党和国家的热情。虽然加班都是义务的，大家也没有怨言，反而激发出高昂的政治热情。比如迎党的“九大”、“十大”和“十一大”，矿工们白天下班回来，吃过饭，囫囵吞枣地休息一下，又下井采矿去了。

“长江滚滚向东方，葵花朵朵像太阳。满怀激情迎九大，我们放声来歌唱。……”是当时大家非常熟悉的一首歌词，矿工们就是以这种精神去工作的。

在工作上，我们也不分彼此，相互协作支持，我们称之为“龙江风格”，源于当时有一个电影叫《龙江颂》。记得1974年6月间，有一个星期我到井下劳动，都是扒碴，地点在二期工程3号窿131运输巷道。这里，是扩宽运输巷道，即打出双轨道，以便日后提升矿石生产作周转车皮之用。

这些天，掘进进度很快，4个台班掘进了14米，超额完成了分矿交给的12米任务。我们负责扒碴，第一天干了12车，第二天干了24车半，第三天干了34车，到最后一天起码干了有40车。由于这个工作面浮石多，比较危险，光处理顶板浮石就有4、5车之多。由于工作面比较危险，安全员和领导下令暂停扒碴，待架好支架后才继续干。那天我们才扒了13车就扒碴结束了。

正当我收拾工具，准备走的时候，二工区的黄润生来找我，说他们打机班有好几个人没饭吃回去了，剩下他和P君2个人。但他们在202的83打的那个盲天井要扩宽，平台没有人搭，下午上中班的还要打机。他俩不太懂搭平台，而且人力不足，说我以前干过支柱，叫我和他俩一起干。

我想，是啊，如果这个平台不搭起来，就会影响下一班的打机。虽然这不属于我的份内工作，但又何尝不可以帮忙呢？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到工作面一看，P君这家伙已经溜走不见人影了。事到如此，只有“马死落地行”了，我们两人也一定要完成任务！

我们两个人爬上爬下，搬运木头和木板，用斧头、铁凿凿盲天井的矿壁，经过2个钟头的努力，终于为下一班打机作业搭好了一个满意的平台。看到完成任务，我的心里有一股甜滋滋的味道，用现在的流行的话就是“有成就感”。黄润生对我说：“今天多亏了你的帮忙，真是‘龙江风格’啊。”

到1977年，矿里试行恢复劳动竞赛，还给予一定的物质刺激。大家的热情更高涨。其实，所谓的物质刺激，不过是一个铝制的军用水壶而已。但大家的心头，只是想着为国家多采矿石。

后来，矿里成立了一支女子打机班，由十几二十个女青年组成。这在英德硫铁矿历史上的首创，是个新鲜事物。这支女子打机班也成为锦潭矿的一张“名片”呢，女子打机班的女工们，她们自强、自尊，在自己热爱的岗位上编织着美好的人生，构成了矿山一道独特的靓丽风景。

正是这种大环境，整个矿山是呈现一股向上的力量。每年临近年末，矿里总是号召矿工齐心合力超额完成上级下达的生产任务，几乎每年都提前完成生产任务。比如，1975年锦潭矿提前33天和30天超额完成当年的矿石生产和掘进生产任务。每年新年伊始，一月份，或者每年第一季度，都创造了生产“开门红”，我也受到很大的感染，也曾在不同时候，写下所谓的诗歌来表达自己的感想。1974年1月12日，写下《开门红》：

冰封万里胸中融，

矿工豪情驱寒冬。

风钻舞出宏图展，

炮声隆隆开门红！

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于1975年1月13日至17日在北京召开。四届人大重申了三届人大政府工作报告提出的“两步设想”：第一步，用15年时间，即在1990年以前，建成一个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第二步，在20世纪内，全面实现农业、工业、国防和科学技术的现代化（四个现代化），使中国的国民经济走在世界的前列。我们都为这个宏伟目标而高兴。于是，我写了一首《四届人大暖人心》诗：

四届人大暖人心，

漫山遍野开红花。

红心颗颗献给党，

豪情似火放光华。

钢钎舞，金瀑飞泻下，

矿车奔，宝藏送天涯。

跃进春潮逐浪高，

捷报张张赛彩霞。

学大庆，壮志凌云跨骏马，

夺高产，千难万险踩脚下。

沿着毛主席指引的方向前进，

朝着共产主义目标大步跨！

《韶关报》1975年1月23日刊登了我的这首《四届人大暖人心》。

过去，不存在一稿多投的问题，而且也没有什么稿费之类的东西。1977年8月18日党的十一大召开，我把这首诗作了些修改，把题目改为《矿工喜庆十一大》，头段开头两句改为“漫山遍野开红花，矿工喜庆十一大”；中间一段开头两句改为“风镐转，钢钎舞，咱把大山当鼓擂”；第三段第三句改为“紧跟英明领袖华主席”。改后邮寄给广东省青年杂志社主编的《广东青年》杂志，在当年第九期上刊登了这首诗。我在9月13日收到《广东青年》杂志寄来的一本笔记本和2本第九期《广东青年》杂志。

矿山虽是一个企业，其实本身也是一个小社会，除了竖井、矿湖，还有学校、医院、商店、农场、派出所等。各行各业都在为“大打矿山之仗”出力流汗。慕洁原是英德硫铁矿医院的护士，她们除了救死扶伤外，有时也要到生产第一线参加劳动。我在1977年4月间，以医务人员的角色写了一首《捷报中也有咱的一份光荣》诗：

身旁虽没有硝烟炮鸣，

却和矿湖竖井息息相通。

虽不握风钻钢钎，

战斗气氛同样浓。

火红的年华似春风，

温暖伤病员的心胸。

笑脸张张赛红花，

病房处处春意浓。

迎接过多少模范英雄，

欢送走多少阶级弟兄。

看夺矿中战友矫健的身躯，

我感到无限自豪和高兴！

日日夜夜，暑夏寒冬，

我和战友在不同的战线上冲锋。

劳动竞赛的春潮逐浪高啊，

捷报中也有咱的一份光荣。

我们政工股有一个老革命叫赵崑山，河北人，高个子，“三八式”老干部。我们都管喊他“老赵”。他年纪较大，领导安排他的工作就是管理矿里的枪支弹药。矿里组织了一支基干民兵连，我也是成员之一。平时晚上我们值班的话，都是真枪实弹的，一点都不含糊。每年，基干民兵连都要进行实弹射击训练。最开始，仓库里的步（枪）太老式了，居然有的枪管上还镌刻有“汉阳兵工厂造”的字样，一看枪膛，连来福线都没有了。有一次用这种步（枪）打靶，子弹绝对是翻着跟斗去的，因为木板靶子上的子弹孔不是一个孔，而是横着的洞。后来，这些太古老的步（枪）被上级收走了，换成苏式的五三式步骑枪，再后来，增添了部分六五式步枪。虽然每年都有打靶训练，我们觉得还不过瘾，就把目标放到老革命身上。每年夏季，枪库的枪都要保养，我们几个年轻人，都主动到枪库，帮老赵擦枪，还请他讲当年打日本鬼子的战斗故事。这下，老赵来劲了，滔滔不绝讲起他们的艰苦岁月，如何与“萝卜头”开战的故事。完了，我们向老赵要些步（枪）子弹，老赵也非常爽快，我们就选定日子到山里开辟靶场。为了做到安全万无一失，主要怕有人进山砍柴打猎等，误入我们射击场。于是，我们轮流派人到指定地点站岗观察，以防万一。在锦潭矿几年，我们每年都自己去打靶，是我一生中打枪最多的日子，真过瘾！大学留校工作，负责学生工作。开头几年新生军训完毕后，都用车把新生拉到上元岗靶场打靶，我都没有去。1991年11月，在社教收队之前，我、兰溪村工作组组长姚水垣、水口村工作组组长袁伟林和镇社教工作队常务副队长赖友颜等人从畲族村验收后下山，在山边用六四手(枪)来点射，我对着不到5米远的靶子，发射了2颗子弹，准确地全中地球，真惭愧。

在大学里，有一次打枪也是很过瘾的，就是2007年4、5月间，我们数学学院党委组织教工党员过了一次外出的党日活动，内容是到部队学习交流，最后到射击场打靶。这次活动是由办公室周老师负责到部队联系的。那天打枪打得从来没有这么痛快，先打步（枪），后打手枪。我也记不清打了多少发子弹了，反正是够爽的。之后，就一直再没有机会打枪了。